我挚爱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

—记台湾著名水墨画大师李奇茂先生

　　　　　　　　　　　　　　　　　　　　　杨雨文

　　台湾著名水墨画大师李奇茂教授与已故著名国画大师黄胄先生相貌极为相似，凡见过他们俩的 人，都说他们可能是亲兄弟。一次，朋友送给李奇茂一本黄胄的画册，李奇茂的儿子看到画册中黄 胄的照片，竟然看走了眼问父亲：“爸爸您什么时候去了北京啦！”之后几年里，李教授的朋友也 多次闹出错把李奇茂当黄胄的误会和笑话来。这种事多了，李奇茂也纳闷了：真有这么像吗？天下 竟有这么巧的事，十几年前的一天，两人在香港一家酒店的电梯里戏剧般地不期而遇，没有旁人介 绍，两人先是点头致意，然后握手拥抱。八年后，黄胄在给李奇茂画册序言中这样有趣地写道，“ 我见到他，感到像自己照镜子。”其实，两人不光长得像，画风也相似，都爱画动态速写，都爱去 祖国的大西北，都喜欢画动物，尤爱画气势磅礴的巨幅大作。而且两人在绘画理念上也极为一致， 都强调“生活和艺术的结合”、“思想主导技法”等。至于两人的不同之处，李先生的太太、台湾 著名画评家洛华笙女士看得清楚，她说，“外表上看，李奇茂高点，黄胄先生矮点；在书画性情方 面，黄胄开朗奔放，豪迈无羁，而李奇茂则显得温文、含蓄一点。”李奇茂教授和黄胄大师的这段 兄弟画缘成了海峡两岸艺术交流中的一段佳话。

　　近十年来，李奇茂教授积极投入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先后与谢稚柳、程十发、沈柔坚、李剑 晨、刘旦宅等祖国大陆著名书画大家结下了难忘、美妙的笔墨之缘。2001年5月,李奇茂大师再次携 新作来到人文荟萃的古城南京举办画展，开展学术交流。他精湛的画艺、炽热的爱国情怀和温文儒 雅的风度，赢得了金陵书画界的高度评价和由衷的赞赏。

　　　　　　　　　　　　　　“创新是绘画艺术发展的生命力”

　　李奇茂大师1925年出生于安徽涡阳，幼时入门中国画，开始时是以传统的书画为基础，大学时 代则专研油画、素描和速写，三十岁以后特别强化于水、墨的运用。但他一直重视素描和动态速写 ，因为动态速写不同于一般的素描，必须在连续不停的频繁动作瞬间抓到刹那间关键重心的平衡， 在手脑很难同时进行之际，必须快速以思考和强记的能力将各种动态影像储存于脑海之中，用时适 时调出并表达于画面。十米长卷《夜市》，就是这种印象中反复出现过的动态的总集合，试想上千 人在夜市昏暗的余光衬托下或全家聚会，或单身独饮，或吃喝猜拳，或聊天算命以及黑压压似长龙 般的自行车群，就算是用广角镜摄取也很难兼顾到整体的统一。然而，李教授以从容的笔墨，淋漓 的挥洒，唯美的取舍，将整个画面处理得杂而不乱，形神兼备，这充分体现了他长期用毛笔直接在 宣纸上写生的非凡功力。许多观众在这幅巨作面前流连忘返，赞叹不已。此画在上海展出时，著名 画家刘旦宅先生指出，《夜市》是现代生活气息和传统笔墨技法完美结合的典范，是一幅不可多得 可载入中国美术史的传世佳作。

　　李先生这次来宁展出的作品不多，但每一幅作品都很精彩，内容非常丰富，形式多样化。他善 于根据不同的绘画主题和对象，选择不同的表现手法，使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上达到高度和谐统一。 他用水墨画动物，充分发挥水墨浓淡干湿的特点，以墨塑形，以墨提神，笔下的动物神态各异，惟 妙惟肖，韵味十足，甚至画出了动物动作快捷轻盈、毛皮柔软发亮的自然特征。他画人物多用线条 ，或者线墨结合。就是线条，在他眼里，也分刚性的，柔性的，或者是刚柔结合的。作品《越南女 孩》表现越南女学生穿着传统服装白色衣裙骑车去上学的情景。李先生在叙述自己创作理念时说， “在我的视线里，看不见其它东西，全是白色一片，只见衣裙在飞舞，带子在飘动，线条在飘动， 美极了!”观赏这样的画，观众的审美情趣可以获得极大的满足。

　　李先生的画还因视角奇特，构图大胆，立意深刻，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深刻的心理感受。 《吱吱喳喳的小鸟》以孩童躺在草地上看树林中小鸟的天真视线，把作者轻松率真、追求童趣、热 爱自然的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圆环》则以高处鸟瞰台北一著名闹市为题，构图奇特、概括，笔 墨简洁、写意，观众若在画前久观，甚至会觉得微微头晕；《青纱帐，红高粱》画长六米，画面是 一片密不透风的青纱帐，墨色极重，但细看却层层叠叠，有光漏进，斑斑点点，给人以置身于茫茫 青纱帐之中的绿色感受，思乡情怀油然而生。

　　李奇茂大师的创作还有一大新奇之处，就是作画从不打底稿，抓笔就画。“我作画从哪里开始 都一样，或者从头画到脚，或者从脚画到头。我的学生问我，老师，您的画我临不像，我说我自己 都临不像，你怎么临得像呢！”李先生说：“艺术是一种智慧，是感情的宣泄，是灵性的发挥，每 次作画的时间、感情和想法都不一样，当然画出来的画就不一样。所以，我每一张画都是新的，每 一次作画都充满了激情。”李先生的这手“绝活”来自他早年的勤学苦练。他说，年轻时每天要画 100张速写，30年没有中断，许多东西烂熟于胸，50岁以后,更注重观察与思考生活，希望逐步达到 意到笔随、随心所欲的艺术境界。

　　　　　　　　　　　　　　　“这块土地是我艺术生命的根”

　　李奇茂教授1949年去台湾时才20岁出头，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他已是位依杖而行的白发老 教授，故土情结仍然是他挥之不去的一份感情。他说，“我的家乡在淮北乡下，那里过去是不容易 生存的地方，不是黄河泛滥，就是蝗虫成灾，从我记事起，没有哪一年不见黄(蝗)的。但尽管贫穷 ，它毕竟是我祖辈生活过的地方，也是记录我童年生活的地方，是我生命的根，艺术的根，我对她 的爱，是任何力量无法割舍的。”的确，故乡是游子的精神家园，童年印象也常常是艺术家们乐于 去表现的题材。李奇茂也不例外，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儿时印象题材的占有相当的篇幅，而他画的 最生动、最能打动人的，也往往是这类题材的画。作品《李张庄》在合肥展出时，许多当地老人就 被这幅画深深打动，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泪。

　　参观过李奇茂画展的人，大多有这样的印象：他的画雄强，博大，有力度，有气魄。所画的内 容也多为表现北方的题材，甚至是倔强的山羊和奔腾的马群。然而，作者却是位久居四季如春的宝 岛台湾的画家。其实，这并不奇怪，这与画家儿时的一段经历有关。李奇茂的祖父是个做牲口生意 的商人，小时候李奇茂经常随祖父到嘉裕关一带生活，他对西北风土人情印象深刻，对与他朝夕相 处的牛羊动物习性更加了如指掌。放羊、套马是他天天目睹的场面，像马、羊、骆驼等动物是怎么 生存的，怎么长大的，他都非常熟悉。李奇茂说，“那时，我天天和羊群生活在一起，和它们嬉闹 ，玩累了，搂着羊就睡着了，羊舔我脸都不知道。有时坐在地上玩沙子，奔跑的马从我头顶飞驰而 过，马的各种奔跑的角度从小就深深镌刻在我的脑子里。”正因为有这段得天独厚的生活积累，加 之他过人的天资以及精卓的笔墨功夫，其笔下的这些动物才如此精彩。尤其那在荒野中桀骜不驯、 充满野性的马群，令观者不能不为之激动，一位观众在画展留言簿上这样写道，李大师的马电闪般 地飞驰而过，扬沙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

　　李奇茂教授画展中有一张画特别引人注目，这就是他以他母亲为原型画的《慈母手中线》。画 面上，一位北方妇女在挑灯纺线，油灯点点，棉线缕缕，夜已经很深了，满脸慈祥的母亲仍在不知 疲倦地摇着、摇着……这是画家脑海里一幅永恒的画面。李奇茂自小习画，家人均反对，唯母亲支 持他。每天晚上，李奇茂只能在做完功课后，借着母亲纺线的灯光，伴着纺车吱吱的声音，趴在桌 子上画画。李奇茂说：“我母亲是个童养媳，不识字，她老人家怎么有这么强的前瞻性？怎么知道 我有画画的天资?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所以，我不管到哪里办画展都带着这张画 。今天，我又回到这块熟悉的土地上举办画展，我感受到了，母亲在天之灵注视着我，她很欣慰。 我很怀念母亲，每一位炎黄子孙都和我一样爱自己的母亲，爱生我养我的这决土地。”老画家说这 番话时，眼眶里饱含着热泪。

　　　　　　　　　　　　　　　　　弘扬中华文化不遗余力

　　与李奇茂先生交谈，能感受到他身上有很强的民族自尊心。

　　李奇茂现担任台湾淡江大学艺术中心主任、台湾艺术学院美术系教授等职，这位采风堂主人经 常到世界各地去采风、讲学和举办画展，对东西方文化交流颇有研究。李先生说，东西方文化交流 发展一直不均衡，我们对西方文化了解很多，而西方人对我们的文化了解却很少，这其中原因之一 就是语言上的障碍。

　　李先生认为，语言上的障碍，并非是不可逾越的，像我们中学就开英语课，甚至有些小学就有 英语课，而欧美国家他们中学阶段基本上就不开中文课，所以，不是他们学不会中文，而是他们不 重视。

　　“甚至有些方面还表现出不公平！”李先生说：“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可以说， 全世界几乎每一个航班上都有中国人，而非中国航班上只有英语广播，甚至有日语广播，就是没有 汉语广播，这合理吗?”谈起这些，李大师显得有些忿忿不平。

　　李先生的意思当然不是要全世界的人都来说汉语，都来学中国画，而是希望他们对东方文化有 所认识，有所体会。其实，一个国家的文化是否被世界广泛接受，与这个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有关 。李奇茂说，中国近些年来经济突飞猛进，国际地位日益提高，文化交流也越来越多，除此以外， 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把弘扬、传播中华文化作为自己神圣的使命。

　　李奇茂教授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就到国外讲学、办画展，35年来，共在几十个国家举办过一 百多次画展，足迹遍及五大洲。他在美国51个州都举办过画展，1987年，美国旧金山市为表彰他为 东西方文化交流作出的突出贡献，特别宣布11月29日为“李奇茂日”。

　　作为一名中华文化的使者，李奇茂先生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我作为一名中国 画家非常骄傲，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更感到无尚的光荣。几年前，河北邯郸碑林请我写一幅字，我 写了‘我是中国人’五个大字。我希望每一个来此参观的人，见到这块字碑，心里会默念一遍：我 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