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魂　故土情

　　2003年9月14日,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应福建省文联、省文化经济交流中心之邀，到福建参 加“2003年海峡诗会”，这是诗人阔别故土半个世纪的故乡行。用他的话说，是“此行圆了我的梦 ”。武夷山之行是他出席“海峡诗会”系列活动之一。

　　笔者在余光中先生下榻的宾馆采访了他。余光中老先生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流利的普通 话中夹着闽南口音。他自我介绍说，祖籍在福建永春，1928年9月9日生于南京。少年时曾随父母返 回永春及母亲的家乡江苏武进县，所以平时又自称是江南人。抗日战争期间，随母亲流亡苏皖一带 沧陷区，生活十分艰难。1938年又逃到上海，半年后乘船经香港到安南，再到昆明经贵阳，辗转抵 达重庆与父亲团聚。1940年就读于四川江北县悦来场的南京青年会中学。抗日战争胜利后随学校迁 回南京。1947年高中毕业后，同时被北京大学和金陵大学外文系录取,后就读金陵大学。1948年1月 转入厦门大学外文系,开始在厦门的《星光》、《江声》等报刊上发表新诗和短评。同年7月随父母 迁往香港。1949年5月到台湾。当年9月考入台湾大学外文系三年级，1951年毕业后，以第一名考取 台湾联勤海军编译人员训练班。1952年参军任少尉编译官。1953年与覃子豪、钟鼎文、夏菁、邓禹 平共创《兰星诗社》。1956年退役，到东吴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兼课，并开始主编《兰星周刊》。 1958年10月，赴美国爱荷华大学进修。次年返回台湾后任台师大英语系讲师，并主编《现代文学》 、《文星》诗歌版。1960年主编了中外画刊文艺版。1961年在《现代文学》上发表了《天狼星》， 引起与洛夫的论战。1962年获台湾“文艺协会”新诗奖，并参加了在菲律宾举行的亚非作家会议。 20世纪60年代中期曾两度到美国讲学。1972年任台湾政治大学西语系主任。1974年任香港中文大学 中文系教授，次年兼任中文联合书院中文系主任。1985年返台，现在台湾高雄定居。

　　祖国古老悠久的文化，祖国大陆和台湾的山山水水，以及诗人所经历的动荡不安的社会，离开 祖国大陆后的别情离绪，新大陆的纷扰，都以或甜或苦的乳汁哺育了诗人。迄1992年，余光中已先 后出版过16本诗集，加上尚未结集的近作，他新诗的总量在700首以上。最早,少年时代在祖国大陆 写的有《扬子江船夫曲》、《清道夫》等三首，在美国五年写诗58首，在台湾写诗500多首,其余写 在香港。正如他自己说的:“半个世纪来手里这支笔从未放下,也从未有过搁笔之念。”他谈到1958 年在美国留学，受到西方文学艺术的影响，而当时台湾正值现代诗风潮盛行，因此，自己卷入了这 一潮流。1961年至1964年，曾与全盘西化论者展开激烈的论战，这以后的诗歌告别了虚无与晦涩， 逐渐回归到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中来。从1961年发表《莲的联想》开始，追求一个“纯东方”、“ 纯中国的存在”。1971年的民谣时期，所写的诗平易通俗，如《长城谣》等。他的许多诗被谱成乐 曲，制成唱片。1974年至1982年在香港任教，故常以香港题材入诗。

　　早在20世纪50年代，海峡两岸的诗人就对现代诗创作进行了积极的实验，并就现代诗的发展问 题开展了一系列的论战和探索，这也是余光中走上现代诗坛的另一个原因。他曾到美国进修并两度 赴美讲学，这对余光中的诗歌创作趋向现代派有很大影响。这时他完成了《万圣节》中的全部诗作 。余光中曾说：我在新大陆时，大量地吸收西洋的现代艺术，并普遍接触西洋音乐，致使其诗作间 有“抽象”的趋势。他在这一时期写的《自三七度出发》、《西螺大桥》、《招魂的短笛》、《芝 加哥》、《新大陆之晨》、《真空感觉》、《我的年轮》等诗里，出现一些诡谲的比拟，奇特的意 象，欧化的句子和大跨度的跳跃，因而受到台湾一些评论者的批评。后来，他又“浪子回头”，回 归到民族诗歌的道路，但是亦不难发现“现代诗”的影子。

　　早在20世纪50、60年代已有许多来自现代派内外的批评者，对现代诗背离民族传统、晦涩难懂 、虚无颓废的诗风进行了批评。余光中本是一位对民族诗歌传统有着深厚根底的作家，他从现实生 活中，从创作实践中，从读者接受中，对自己一度探索的道路有了新的认识。在当时论战中，他作 了自我反思，又重返民族传统的家园。尽管一些批评文章对现代诗的批评不无偏激之处，余光中却 说：“尽管其人骂得并不很对，却使我警惕了起来。”他主张既不拒绝学习西方，也不轻易抛弃传 统，而是要善于学习，能进能出。他说：“真正的认识传统，是入而能出。”余光中认为不能照搬 西方现代主义的那种颓废、虚无、苦闷、色情、暴力、绝望等不好的东西，而应该表现积极向上的 思想，诗要鼓舞人们同腐朽、黑暗、邪恶势力作斗争。余先生在20世纪50、60年代台湾的“现代诗 ”运动中是一位骁勇的大将，他的创作活动证明他既是“建设者”，又是“破坏者”，在现代与传 统，中国与西方之间能进能出，走出自己的路。他的努力没有落空，在20世纪70、80年代，他的诗 歌创作无论在思想内容、诗歌艺术上都有卓越表现，获得创作上的大丰收。

　　20世纪50年代初期，他在《舟子的悲歌》中写道：游子们想乘船归来，却是“一张破老的白帆 /漏去了清风一半”。海路茫茫归不得。他人望着“黄昏一片云”、“午夜一颗星”,感到无比荒寂 和茫然。诗中写了离开母体的游子思念故园的痛苦情绪。他有一颗西方文化难以融化的中国人的心 。他在《芝加哥》（1958）一诗中自比是一只“难以消化的金甲虫”，尽管落入新大陆的“蛛网” 之中，尽管“文明的兽群（摩天大厦）”压来，“但压不断/飘逸于异乡人的目中的/西望的地平线 ”。60年代他第二次到美国讲学时，他的故土乡国之情更加浓烈了。“20多岁出国，37岁怀乡，还 不知归期是何年？”这使他更加思念故土，即使身在异邦，他也总是“用十七年来未到过中国的眼 睛/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他希望自己死后葬身在“在长江与黄 河之间”的“最美最母亲的国度”卧听两旁一江一河的滔滔东流水，在江河的安魂曲中“坦然睡去 /睡整张大陆”。这便是著名的《当我死时》一诗。流沙河在他编著的《台湾诗人十二家》一书中， 曾评论这首诗,说余光中在这首诗里“身在异国，临窗西望,充满恋国怀情乡思绪……”。他在1972 年所写的《乡愁》中，淋漓尽致地抒发了他难以排解的思乡恋国之情。赋予深广的时代内容，具有 鲜明的地域感和现实感。将个人的悲欢与对祖国之爱，对民族之恋融于一体，寄寓了台湾同胞赤子 绵长的思乡之情，蕴涵着结束民族分裂、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的殷切期望。

　　今天，诗人终于圆了自己的梦，回到阔别半个世纪的故乡，受到祖国大陆亲人的热情接待。9月 14日晚，南平师专武夷山校区大礼堂里座无虚席，人们以鲜花和雷鸣般的掌声，热烈欢迎海峡彼岸 著名诗人余光中的到来，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大礼堂，过道与大门外都站满了人，诗人幽默、生动的 讲演，不时赢得了阵阵掌声。他结合自己的经历和体会，告诫大家，首先要学好母语中文，其次学 好英语。在2个小时演讲中，诗人还朗诵了自己的诙谐、童趣的小诗《雨声说些什么》。

　　9月15日，余先生兴致勃勃地饱览了武夷山的山水秀色。来到云窝景点,他热切地询问已修复的 大理学家朱熹创办的紫阳书院何时正式对外开放；来到隐屏峰时，面对登天游要上九百多个台阶， 陪同的同志关切地问，余老先生能上吗？他高兴地说到：“你上哪儿，我跟到哪儿。”一路上谈笑 风生。下午，余光中先生乘筏泛舟九曲，与撑筏工人相互应答朱熹在武夷的诗文。余老先生学贯中 西的诗趣，无不感染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