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厚植中华文化的人─李敖

　　李敖是一个在两岸都知名的公众人物，特立独行的台湾文化名人，在他手术后不久的一个下午 ，他欣然接受了笔者的电话采访。

　　笔者：您怎么看两岸文化的联系？

　　李敖：我们都是中国人嘛。文化人类学研究揭示，两岸同胞都是炎黄子孙，有着密切的血统关 系。从祖源地学说，人类体质、语言、文化特质以及发祥地传说三方面入手，我们可以推定远在七 八千年前，“百越”的一支为台湾原住民的族源。岛内原住民一直保留的断发纹身、龙蛇崇拜、缺 齿墨齿、拔毛去须、腰际纺织、贯头衣裙、饭稻羹鱼、干栏建筑、龙盘竞技、婚前交往、女劳男逸 、父子联名、老人政治、占卜猎狩、悬棺曲肢等16条“百越”遗风，这些都是有说服力的佐证。从 民族文化史的观点来看，大陆居民至少有三次大规模迁徙台湾的行动。第一批是“长滨文化”的主 人，他们从大陆南方迁到台湾的年代约在距今 5万年前；第二批从大陆迁徙台湾的移民是大部分现 代高山族（俗称山胞）的祖先，最早者在距今6500年前，最迟者约在2500年前；第三批也是近代汉 民族移民。另外从姓氏探源，由族谱寻根，我们同样可以找到两岸血缘相通的证据。再比如，两岸 在民俗和宗教方面有很多相同、相近的地方。生活习俗两岸因同根而相承，生命礼俗两岸因同种而 相近，民风民俗两岸因同文而相习，祭祀风俗两岸因同祖而相袭。台湾民间信仰大多传自大陆，尤 其是传自闽粤二省。随着明清时期大陆移民成批入台垦殖，他们不论遇到多大的天灾人祸，遭到多 重的艰难曲折，始终都有家乡的守护神相伴左右。就旧属泉州府范围看，两岸共同的守护神是广泽 尊王，俗称圣公，祖庙为南安县凤山寺；安溪县移民祀奉清水祖师，俗称祖师公，祖庙为安溪清水 岩；同安县移民祀奉保生大帝，俗称大道公，祖庙为同安县白礁慈济宫；惠安县移民祀奉灵安尊王 ，又称青山王，祖庙为惠安青山宫；永春县、德化县移民祀奉法主公，祖庙为德化县石牛山石壶洞 。漳州府各县移民都祀奉开漳圣王，祖庙为云霄县云陵镇威惠庙；粤籍人不论是潮州府、惠州府， 还是嘉应州，都祀奉三山国王，祖庙在潮州府巾山之麓。至于妈祖信仰，从大陆勃兴到护佑移民入 台垦殖、抚平平埔族伤痛，以至今天仍然长盛不衰，更表现了两岸炎黄子孙强大的凝聚力和文化的 历史渊源。所以，尽管日本统治台湾50年，还极力推行所谓“皇民化”运动，但台湾民众始终没有 屈服，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此。为什么两岸分隔这么多年还这么熟悉，还这么亲近？其原因之一就是 ，我们有共同的文化，中华几千年的文化。所以，我早就讲过嘛，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台湾当局搞“文化台独”是不得人心的，更没有资格闹什么“独立”！

　　笔者：您在祖国大陆拥有庞大的读者群，很多读者对您何时回大陆有着浓厚的兴趣。请问您打 算什么时候回大陆故土看看呢？

　　李敖：我回去看什么呢？让人家看我？钱钟书说，只要看到鸡蛋就好了，不需要看到老母鸡。 人家看了我以后，也会失望的，尤其是我现在已经不好看了，这么老了，老掉牙了。大陆是我的乡 土，但我不在其内；台湾是我的乡土，但我被见于外。不过，对我说来，在内与见外，皆属过眼烟 云，总归中国是我的乡土。在这乡土上，大陆也好，台湾也罢，对我都是一样，我的终极是在无何 有之乡、在广漠之野、在中国与人类的历史上定位。在那定位深处，我灵魂不泯，也会蓦然回首、 回首‘向来萧瑟处’的台湾、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台湾，而有以浑然一笑。沧海浮生，难忘 我是大陆人而已。

　　笔者：有人说您不想回北京，是怕破坏北京在您心中的印象，您认为呢？

　　李敖：如果从感情层面来讲，我以为回大陆“重温旧梦”，会是“破坏旧梦”。那个旧梦没有 了，我希望不要有意破坏它。如果是理性层面，要了解大陆，不需要这么麻烦，不需要我亲临其境 ，我从很多资料中也可以了解。一定要直接了解吗？不一定。我们很内行的人不一定要直接了解。 我的知识都是间接来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回大陆的原因之一，就是我所看到的那个50年前的北 京，现在没有了。我告诉你那个北京吧，你穷兮兮到一家店里去，掌柜一看，就知道你买不起他的 东西，可他还会跟你说很客气的话，然后倒一杯茶给你。这个味道现在北京还有吗？没有了吧？那 才是真正的文化，老北京的礼貌，当然，你可以说那是虚伪的，可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那种分寸拿 捏得很准。那种文明，在海峡两岸都有过的，现在全部给撕裂了消失了。

　　笔者：听说您是爱做家务的“模范丈夫”。可一般男人都不爱做家务，认为那是女人干的活， 您为什么喜欢做家务呢？

　　李敖：凡是到过我写作间的人都知道，房间里窗明几净，桌上虽然有不少书和资料，但一切都 是井井有条。我都是自己动手收拾，我最恨乱七八糟的邋遢。至于抹桌子扫地，我认为那是锻炼身 体的一种方法。此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