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宝岛之旅

王安南

    应台湾传统伦理文化发展协会陈孝忠理事长的邀请，我和几位同事，随同由北京京剧院青年团的年轻演员们组成的“北京京剧艺术交流团”一行32人，于2007年12月13日至20日赴台湾南部进行慈善演出。短短8天的宝岛之旅，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入冬后的北京凌晨，寒气袭人。天才蒙蒙亮，我便收拾行装，出门向首都机场进发。与北京京剧院青年团的演员和同事们汇合后，于13日上午9时许登机。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飞机越飞越高，我的思绪也随之兴奋起来。这将是我第一次踏上祖国的宝岛，那是每一个中华儿女都为之神往的地方，再想到将在台湾会见到众多的新老朋友，更是令人期待。但在这兴奋之中我也有一丝忐忑：京剧虽是中华民族的“国粹”，是集文化、音乐、舞蹈为一体的中华传统高雅艺术，为了使此次宝岛慈善演出圆满成功，北京京剧院派出了以陆翱副院长为交流团团长，国家一级演员、著名程派传人、梅花奖获得者迟小秋团长担纲的青年团赴台，但在歌仔戏、布袋戏盛行的台湾南部演出，能否受到观众的欢迎，我心中还有一丝担忧。

    在不知不觉的沉思中，飞机缓缓降落在了香港机场。这时已是下午1点多了。在香港机场台湾中华航空公司办事处办理了登机手续后，我们终于在下午3点多钟登上了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可以说，这才是真正开始了宝岛之旅。在宽敞的机舱中，华航的“空中小姐”们忙前忙后，热情地为旅客服务。诚挚的微笑、周到的服务，让人感受到了台湾同胞的亲情和友谊。在与华航“空中小姐”的交谈中，当她们得知是北京京剧到台湾南部进行慈善演出时，其中一位“空中小姐”居然说出了：“我知道京剧有生旦净末丑。”正是她的这句话，让我忐忑的心情有了一丝安慰。如此年轻的姑娘都能对京剧有一些了解，看来，台湾的老百姓对京剧艺术还是能够接受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透过舷窗向下俯瞰，美丽的高雄市区已经呈现在我们的眼下。在暮色中，飞机徐徐降落在高雄机场。我们终于来到了宝岛台湾--这块令人向往的地方！一出海关，台湾传统伦理文化发展协会的陈孝忠理事长等朋友们早已手捧鲜花，迎候在出关口。老朋友相见，分外激动，大家热情地握手相拥，互致问候。当我们步出机场、坐上大巴车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坐在大巴车上不禁想到，如果能够“三通”，何至于从北京出发到高雄，要用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当晚，台湾传统伦理文化发展协会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来自高雄的各界人士坐满了整个宴会大厅。传统伦理文化发展协会顾问、中国国民党高雄市黄国雄党部主任委员、退役中将康景文先生和陈孝忠理事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宴会大厅充满了浓浓亲情，令人十分感动！

    国立高雄大学是一所年轻的综合性大学。第二天下午，“2007第二届北京京剧文化艺术慈善公益展演”首场演出在高雄大学的阶梯教室内进行。演出前，高雄大学的黄英忠校长首先发表了热情的致词。他说：“非常高兴、非常热烈地欢迎北京京剧院能够到高雄大学进行首场演出！”他还兴致勃勃地宣布：“藉由北京京剧院的精彩演出，将在高雄大学学生中成立平剧社。我们校方将给予尽可能的支持！”（台湾民众称京剧为平剧）黄校长的讲话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交流团团长、北京京剧院陆翱副院长代表院长王玉珍向观众表示了诚挚的问候，向观众简要讲解了京剧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介绍了国家一级演奏师王葳、沈媛等乐队的主要演奏家，并请优秀青年武生演员詹磊上台演示了京剧的一些基本动作。他们的精彩演示，赢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当陆院长把四位勾画上京剧角色脸谱的大学生请上舞台时，全场立刻爆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原来，为了让台湾大学生们增进对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的了解，交流团与校方早已做出安排，演出前先为几位大学生勾画了脸谱，并上台参与学习一些简单的京剧程式动作，以增进台上与台下的互动，加深大学生们对京剧艺术的印象。只见几位大学生随着演员的示范动作摆起架式时，那略显笨拙又滑稽的动作，又引来台下一片笑声和掌声，场内气氛立时活跃起来。

    在活跃欢乐的氛围中，演出正式开始了。首场演出安排的是《闹天宫》、《天女散花》和《孔雀东南飞》中的《机房》等三个折子戏。当孙悟空一出场，台下立刻响起了掌声。优秀青年演员李丹扮演的孙悟空，在舞台上“猴头猴脑”的动作惟妙惟肖，把“孙猴”调皮活泼的性格和闹天宫后的得意忘形表演得异彩非常。随着演员们的精彩表演，台下观众时而凝神观看，时而会意微笑，时而热烈鼓掌，完全被剧情所吸引。为了让更多的观众能够看懂剧情，北京京剧院特别配备了电子字幕，逐字逐句地将唱词显示出来，这就大大方便了广大观众。这时，只见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他手中翻转得虎虎生风，全场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特别是当孙悟空与天兵天将经过激烈精彩的武打后亮相时，全场气氛达到了高潮。可以看出，台湾的观众不仅看懂了剧情，而且情绪随着剧情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待到精彩处更是热烈欢腾。

    接下来表演的是《天女散花》。该剧被人们称为“梅舞”，是梅兰芳先生创作的优秀剧目。当由戏剧学院毕业的优秀青年演员窦晓璇扮演的“天女”出现在舞台上时，她那俊美的扮相、婀娜的身姿、华美的服装和委婉的唱腔立刻深深吸引了观众。随着演员载歌载舞的精彩表演，观众们得到了精美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的享受和熏陶。

    当由优秀丑角演员梅庆羊扮演的“恶婆婆”用纯正的京腔京韵道出“儿子是个糊涂虫，他把媳妇当祖宗……”的台词时，台下响起了会意的笑声。随后在优美的乐曲声中，《孔雀东南飞》中的折子戏《机房》开戏了。梅花奖获得者、著名程派传人迟小秋扮演的“刘兰芝”出现在舞台上时，台下热心的观众立刻报以了热烈的掌声。迟小秋不愧是京剧名角，一出场就不同凡响。她的扮相俊美、身段翩翩，令人赏心悦目，就是举手投足也别有韵味，特别是她那程派传人独具特色的优美唱腔一经出口，立刻在观众中引起了热烈反响，叫好声与热烈掌声不绝于耳。她用细腻传神的表演，哀婉凄美的唱腔，把一个受尽封建礼教折磨的少妇的凄苦悲恸，表演得淋漓尽致，得到满堂喝彩。而梅庆羊也把一个“恶婆婆”的形象表演得入木三分，同样得到了观众的热烈掌声。我在演出时特别注意观察了现场观众的反应，只见全场观众都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演出，甚至有一些观众还在击节随唱，大家都已深深沉浸在中华传统艺术的享受之中。

    首场演出获得了圆满成功！热心的观众们拥上台来，为演员献花，并和自己喜爱的演员合影留念。特别是一些大学生们更是兴奋，纷纷跑上舞台，与他们心仪的演员合影交谈，气氛十分热烈。看到这一场景，我心中那隐隐的忐忑一下子就得以释怀。台湾的观众，特别是台湾的大学生们，不仅能够看懂京剧，而且喜欢中华传统艺术！

    第二场演出地点设在高雄市长青综合服务中心。这是一所为附近老年居民服务的综合性场所，各项设施十分完备。演出在优美的乐曲声中拉开了序幕。这一晚安排的是《闹天宫》、《秋江》和《孔雀东南飞》中的《机房》等三折戏。精彩的演出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叫好声与掌声不但热烈，而且恰到好处。剧场内的气氛时而凝重，时而热烈，时而悲切，时而欢畅，活跃非常，观众的情绪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剧情之中。不知不觉近两个小时过去了，演出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许多观众纷纷上台献花，与演员合影留念，还有许多观众久久不愿离去，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在女儿的陪同下，向我们激动地说道：“太高兴了！太谢谢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再来呀！” 她的女儿告诉我们，母亲知道北京京剧院要来演出的消息后，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一定要她陪同观看。今天看完演出，母亲一定会好几天都不能睡好觉。她还告诉我们，另外使她们高兴的是，今天不但过足了“戏瘾”，还看到了许多原来“眷村”的老邻居、老朋友。原来他们都是“眷村”的老住户，由于规划搬迁 ，与许多老邻居、老朋友都失去了联系，今天又能见面，真是格外高兴。在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送别了老奶奶一家人。望着老人家的背影，我也沉浸在兴奋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高雄县冈山镇文化中心是一处相对偏僻的乡镇级别的文化场所，演出条件也很不错。第三场演出地点就设在这里。不到演出时间，上千人的剧场就已座无虚席，甚至于连走道上也挤得水泄不通。这一晚的演出同样精彩，观众同样热情。许多观众在退场时纷纷向我们表示，真是过足了“戏瘾”。一位老大姐激动地向我述说：“那个小青（她指的是优秀青年武旦演员张淑景在《盗库银》中扮演的青蛇）真是厉害！十几杆花枪连踢带打，上下翻飞，真让人眼花缭乱！”另一位观众还向我们展示他的双手道：“你看，我的双手都拍红了！我们已经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精彩的演出了。真希望你们明年再来呀！”

    屏东科技大学设在台湾最南部的屏东县境内。12月17日下午，此次赴台公益演出的最后一场就设在学校的大礼堂。下午3点半，演出正式开始前，屏东科技大学的古源光校长首先发表了热情的致词。他说，屏东科技大学把这次北京京剧院的演出，作为学校文化艺术教育的重要课程，是为了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让学生们了解京剧艺术。他还内行地介绍说，京剧的每个脸谱、每个动作都有很深的意涵包含其中，要认真欣赏和品味。看来，校长也是一位很懂京剧艺术的教育家。当他介绍说，今天屏东科技大学的戴昌贤副校长也要在演出中“粉墨登场”时，立刻博得了全场师生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接下来，陆副院长作为主持人，对京剧艺术作了简要的介绍，并把4位大学生请上台来。四位大学生刚一亮相，就引来了满场的笑声和掌声。只见他们分别勾画了京剧中孙悟空、小鬼脸和大小姐等角色的脸谱，让人忍俊不禁。特别是当他们随着优秀青年武生演员詹磊的示范，作起跑圆场等动作时，更是引发了全场的笑声。他们的动作，虽然有些生涩和笨拙，但是却不失认真和执著，多么可爱的学生啊！随后，詹磊又为师生们演示了旋子、扫膛腿等很有难度的动作。他的身手矫健，动作飘逸潇洒，引来全场一阵阵惊呼和掌声。

    在全场热烈欢快的气氛中，正式演出开始了。第一个剧目是《盗库银》。由优秀青年演员张淑景扮演的“青蛇”刚一登场，就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她那娇媚的扮相，优美的动作深深吸引了观众。当她从近两米高的银柜上，做出一个漂亮潇洒的前空翻后稳稳落地时，全场立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声，热烈的掌声也随后响起，真是精彩！此后她的“打出手”更是赢得了满堂彩，只见满场花枪飞舞，令人目不暇接，让全场观众赏心悦目，拍手叫绝！

    由优秀青年演员窦晓璇和梅庆羊分别扮演的“陈妙常”和“老艄公”出场时，第二个折子戏《秋江》开演了。他们精彩的表演，把一个羞涩的妙龄少女，急于见到爱恋郎君时的细腻感情，表现得出神入化；把一个诙谐幽默的“老艄公”，刻画得生动有趣，也同样得到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

    当陆副院长隆重介绍迟小秋团长出场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迟团长满怀真情地向屏东科技大学的师生问好，并为观众清唱了她的拿手好戏《锁麟囊》的精彩片段。不愧是名角，一出口就赢得了满堂喝彩。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感人至深，原来是屏东科技大学的戴副校长“粉墨登场”了，他要和迟团长对唱一段《四郎探母》中的《坐宫》选段！全场气氛立即活跃起来。戴副校长勾画上了杨四郎的脸谱，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他手握话筒激动地说道：“今天有幸与迟团长这样的名角同台演出，非常惶恐。但我也要与她共同票戏，是为了让京剧能够在台湾传播下去。”随后，他又动情地讲道：“我的父亲那一代人为什么特别喜爱《四郎探母》这出戏，就是因为他们早早从大陆来到台湾，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有家不能回。他们的那种心情，让人难以言表。我也是在回到家乡，看到了物是人非的场景后，才能慢慢体会到：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心里的感受，那种心中的苦！”听到戴副校长那思乡之情溢于言表的肺腑之言，令人唏嘘不已！转念一想，又令人不胜欣慰，京剧艺术不正是一条最有魅力的精神纽带，把两岸人民的心紧紧连结在一起了吗？！在全场观众的热烈欢迎声中，迟团长与戴副校长的精彩对唱开唱了。这是《四郎探母》中的一段经典唱段，被他们二人演唱得慷慨激昂，尤其是戴副校长的精彩演唱，把全场气氛推向了高潮。他的唱腔虽然并不熟练，也不够“字正腔圆”，但是却感情充沛，令人动容！看得出，他也非常紧张，拿着写有唱词的纸条的手都在颤抖。被感动了的大学生们，加上可能平时很少能够看到校长亲自登台表演，更是把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送给了他们。

    最后的压轴戏是《闹天宫》，与前几场演出一样，也赢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演出结束了，同样是鲜花和掌声满台;同样是灯光闪闪，合影留念的人群簇拥着演员们，还有许多观众久久地聚拢在台前不愿离去。一位屏东科大的教师兴奋地对我说，太精彩了！你们的演出为我们学校的“艺术季”大为增光，真是感谢你们呀！正在我们兴奋地交谈时，旁边那几位画了脸谱的大学生也围在一起激动地议论着什么。我好奇地询问他们为什么还不卸妆，那位教师会心一笑言道：“他们可舍不得！他们还要回去向同学和家人炫耀一番呢！”是啊！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与京剧“亲密接触”，会在他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许几十年后，他们都会骄傲地向子孙后代讲起这件事来呢。

    宝岛京剧艺术之旅的短短几天，在浓浓的亲情中“转瞬即逝”。就要离开台湾了，所有的朋友们都在依依不舍中互道珍重。当我们所乘的飞机高高升上天空时，我禁不住又向舷窗外望去，美丽的高雄逐渐远离了我的目光。我在心中默默念道：深深感谢所有为我们这次宝岛之行，付出辛勤劳动的台湾朋友们！再见了，美丽的宝岛！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