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核四”之争何时休？

　　继“太阳花学运”之后，“反核”风暴又起，台湾再次陷入长达30余年的“核四”(第四核能发电厂)存废之争，并因有前民进党主席林义雄的“禁食”抗议，更增添了这一争议的复杂性与敏感性，让已陷入执政危机的马英九处境更为艰难。在台湾，“核四”之争已不是理性的经济与安全平衡问题，而是一个重大的政治危机处理问题。在此关键时刻，当局终于做出“核四”“停工封存、运转公投”的重大政治决定，一举扭转了极为被动的政治危机局面，是近年来马英九难得的重大智慧决策。然而，“核四”争议并不会因此停息，蓝绿仍在进行政治讨价还价，“停工”与“停建”之争，“公投”门槛之争，未来“运转公投”之争，依然会继续。“核四”之争，是台湾从兴盛走向衰落的见证。

　　林义雄以死要挟为哪般？

　　就在“太阳花学运”结束后不久，原本外传筹组第三政治势力、计划投入未来民意代表选举的民进党前主席林义雄，突然改变人生规划，决定以“禁食”方式抗议“核四”兴建，试图以结束生命的方式胁迫当局停建“核四”。“核四”存废之争出现新变化，形势变得更为复杂与严峻。

　　林义雄是一个强烈的“反核主义者”，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更是一个独断专行者，多年来一直呼吁废除“核四”，打民进党所谓另一“神主牌”，实现党纲中提出的“无核家园”梦想。他曾三次进行千里“苦行”，要求废除“核四”，但却未能实现他的“废核”理想。如今人到暮年的林义雄本应安度晚年，但在以“太阳花学运”为代表的公民运动蓬勃发展的形势下，在台湾“反核”风暴再起之时，却突然宣布以“禁食”方式进行抗议，要求当局宣布停建“核四”，试图在“太阳花学运”之后、马英九处于困境之时，迫使马英九就范，实现他多年的“废核”梦想。他一番“一旦我死了，是他们杀害了我”的言论，显示了他非理性的一面，不厚道的一面，对作为一个有“圣人”之称政治人物的他不是一个好注脚。林义雄可以做个“核四”的殉道者，但不能以此作为政治筹码，向当局进行政治要价。

　　台湾当局“冻结”决策扭转危局

　　在林义雄开始禁食的危机时刻，不论蓝绿还是台湾当局，在坚持既有立场的同时，也都在努力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各有坚持也均有妥协，但一时还是很难找到最理想、最好的解决办法。国民党民意代表建议将“核四”“冻结”到2016年以后再处理；国民党党团大会达成“不放置燃料棒、不运转、未来运转与否由公投决定”的决议，马英九在与苏贞昌会面中重申“先安检、再公投”。民进党在坚持“立即停建核四”基本主张后，也提出“核四公投特别条例”，在降低“公投”门槛后就“核四”问题进行个案“公投”。但蓝绿双方仍无法达成有效共识，在一些原则与具体细节上仍存在分歧。在林义雄禁食持续1周之后，民进党开始妥协，将“核四公投”门槛由相对多数制改为超过25%即可。台湾当局不敢轻意支持降低“公投”门槛，但仍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然而，林义雄以禁食方式要求废除“核四”之举，掀起岛内一次庞大的“反核”风暴，让“核四”争议变得更为复杂，当局处境更为艰困，如何面对“核四”争议与林义雄的“禁食”举动，成为一个棘手与紧迫的重大挑战，能否度过政治危机，对当局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随着形势的变化，尤其是林义雄禁食行动的持续，政治决策时间日益紧迫，在此关键时刻，马英九召集行政部门负责人及执政县市长于4月27日召开会议，达成重要共识与结论，随后马英九对外宣布：即日起“核四”1号机不施工、安检后封存；2号机全部停工；未来“核四”是否运转，再由“公投”决定；同时尽快召开能源会议。

　　当局这一重要决定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核四”“冻结”相当于“停建”，反核人士认为“停工”与“停建”不同，尽管仍然无法彻底为“核四”争议解套，但不可否认，这一重大决定在一定程度上拆除了政治未爆弹。随后，林义雄宣布“冻结”“核四”相当于停建，宣布停止禁食，反核声浪下降，改变了“核四”争议时局与政治危局，马英九的政治处境大为改善。

　　安全与经济发展无法两全其美

　　核电建设与反核运动，其实是当今全球范围内共同面临的安全与经济发展的两难问题。核能的出现与发展是人类社会与科技进步的结果，清洁廉价的核能促进了经济发展，改善了人民生活，但却会面临理论上核事故发生的潜在安全风险。

　　如果人类有更好的能源来源，自然不会再持续发展核能与核电。尤其对台湾来说，在没有自产常规能源，石油与天然气98%依赖进口。目前核电占台湾电力供应的20%，曾经更占近三分之一。停建核电，当然会影响电力供应、人民生活与经济发展。因此台湾才会有持续、有限发展核电的需要。事实上，台湾蓝绿对建设“无核家园”已有共识，区别在于蓝营认为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第一、二、三核电厂届时不延役，“核四”建成后不再兴建新的核电厂，但绿营与“反核”势力则强烈要求“立即停建核四”，彻底废核。问题是在台湾还没有足够替代能源下，停建“核四”必然会造成电力不足以及影响人民生活与经济发展，执政者当然不敢轻意决定立即放弃兴建多年并即将完成的“核四”建设。

　　然而，包括绿营在内的台湾“反核”势力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不关心能源供给问题，也不考虑电力供应与经济发展问题，将安全置于至高无尚地位，安全已成为不可动摇的政治信念与理想，要说服他们是非常困难的。核能自诞生以来，确实发生过几起重大安全事故，尤其是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泄露事件与日本福岛核灾事件等，但比起交通事故的伤害小多了。人们不会因为有交通事故，就放弃乘车、坐飞机。同样道理，不能因为存在理论上的安全顾虑，现在就放弃核电，牺牲经济发展，让大家陷于缺电困境，影响生活。未来科技发展或有足够的新能源替代，必然不会再发展核电。这是一个过程。

　　另外，台湾民众尤其是绿营势力极力媚日，相信日本，可是日本在福岛核灾之后又重启核电建设，并没有引起太大争议，台湾反核人士有何感想？如果台湾发生巨大核灾之后启动核电建设，是不是有更大的抗议活动，是不是要推翻现政权？显然，台湾反核者太过理想化与情绪化。如果有更好、更安全的可靠能源，谁还愿意发展投资巨大、存在安全风险的核能？如果失去了理性判断，任何问题都解决不了，必然会陷入一场无休止的争议之中。

　　“核四”争议不会结束

　　在当局做出“冻结”“核四”决定后，虽然让岛内“反核”风暴的强大抗争活动有所缓和，政治上也转危为安，但“核四”争议并不会因此结束。台湾是一个分裂的社会，是一个碎片化的社会，是个人立场与个人利益至上的社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共识，任何决定与决策，要让每个人满意与支持是不可能的，争议也就不会消失。

　　新的争议是对“停工”与“停建”的不同解读。当局强调的是“停工”而非“停建”，反核者认为“停工”预示着未来可能会“续建”，并不满意。同时，“停工”或“冻结”是一个过程，需要经常维护与巨大的经济支出，成为全民负担，依然会有人反对，主张彻底“废除”的人大有人在，会继续要求废除核能。“核四”争议并不会因当局的“停工”、“冻结”与“封存”而停止。民进党要求行政部门负责人到立法机构接受质询与作出政治承诺，不再追加“核四”财政预算，以达到实质“停建”的目标。对行政部门负责人要不要到立法机构进行专案报告，蓝绿双方意见不一，依然无法达成共识。况且，不论是“停工”还是“停建”，未来电力供应必会受到影响。台湾经济部门认为停建“核四”不仅会导致电力供应短缺与电价上涨，而且台电公司也将面临破产危机，民进党则认为这样的说法是“恐吓”，强烈批评，又陷入新的争议。

　　特别是“核四”争议焦点又逐渐转移到“公投”问题上。当局提出以“公投”处理“核四”争议，但却引起曾一再坚持“公投”的民进党反对。最近，台湾“中央研究院”李远哲等院士发表联合宣言，主张以“公投”决定“核四”，但也有人反对以“公投”方式决定。其中，“公投”门槛成为新的争议焦点。反核人士与绿营坚持要修改“公投法”，降低“公投”门槛，当局与蓝营则认为民进党执政时制订的现行“公投法”合理，不须修改，双方没有共识，争议仍会持续。另外，未来绿营若将停建“核四”提高到“宪政”层次解决，问题将更为复杂。

　　“冻结”“核四”的另一个重要意义在于，未来一旦有经济上的需要，对“核四”运转进行“公投”，希望重启续建，但也不会平息反对者。如果“公投”的结果是持续“不运转”而不是废除，仍然需要承受巨大的经济代价；如果“公投”结果是“运转”，反核人士照样会反对，而且还会强烈反对，并不会因为“公投”结果而改变他们的立场。无论如何做，都会有争议。为此，台湾《联合报》发表“封存得了人民恐惧，封存不了政客恶意”社评指出，当局“这样的退让不会使社会的纷争结束，因为政客的恶意永远源源不绝，不会罢休”。有专家发表文章称，“核四”的墓志铭就是“蓝绿恶斗”。

　　可以说，“核四”争议只不过是台湾政治民主化后诸多争议事件的一页。在一个高度民粹化的社会，在一个日益碎片化的社会，不会有理性的思考，不能同舟共济，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共识，争议、分歧成为常态。这是今天台湾的政治困境，也是台湾经济衰落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