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台湾经济表现及深层次原因

　　2016年台湾经济走势平缓，预估全年经济增长率约1.03%。上半年台湾经济增长较慢，修正后是0.21%，下半年经济表现优于上半年，台湾中华经济研究院预估增长率为1.81%。全年增长较2015年的0.65%增加0.38个百分点。

　　历史观察，2016年是台湾经济表现平淡的一年。台湾经济增长率总体已进入低增长阶段，但近年来经济表现尤其低迷。从蒋经国、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执政时期的经济表现看，1978-1988年台湾经济年均增长率8.9%，1989-2000年台湾经济年均增长率6.4%，2001-2008年台湾经济年均增长率4.2%，2009-2016年台湾经济年均增长率2.9%。人均地区生产总值(GDP)进入2万美元时代后年均经济增长率会明显降低，同为海岛型经济，日本为1.6%，英国为2.2%，台湾自2011年达到人均生产总值2万美元之后，年均增长率降到3%以下也属正常，低增长率会成为台湾经济未来的常态。不过，蔡英文上台后的2016年的1%经济增长水平，即使在台湾的低增长阶段也是偏低的。

　　横向比较是在亚洲“四小龙”中垫底的。在世界经济景气波动周期中，台湾在景气回升阶段往往不是“四小龙”中最高的，但在景气萧条阶段往往是最低的。2015年的经济增长率就是以0.8%排在末位。根据美国经济咨询公司环球透视(global insight)发布的数据，2016年韩国、新加坡、香港、台湾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2.64%、1.87%、1.47%和1.22%，台湾可能仍是增长最慢的。

　　低增长的主要原因在于台湾出口竞争力下降。2016年，台湾经济增长动力主要来自岛内需求，贡献约1.33个百分点，净输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呈现负值，为-0.3%。台湾是高度依赖外需的海岛型经济，外贸依赖度高达120%，外需不振会直接拉低经济增长。根据美国经济咨询公司环球透视2016年10月中旬发布的数据，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2.4%，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新低。除世界经济景气低迷的影响外，台湾出口竞争力下降是主要原因。

　　衡量出口竞争力的一个重要指标是出口商品中的附加值含量，附加值越高竞争力越强。台湾近10年的出口商品附加值含量在不断下降。根据2015年10月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世界贸易组织(WTO)公布的全球附加值贸易数据库资料，台湾出口总值虽逐年成长，但实际从出口中赚取到的附加值却是逐年递减。台湾附加值出口占整体出口总值比重自1995年的69%逐年衰退至2011年的56%。

　　台湾出口竞争力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台湾没有顺应国际潮流积极参与区域经济整合，特别是没有积极主动利用和融入祖国大陆市场，由此导致和表现为出口、投资、消费疲弱导致的经济增长动能不足。在区域经济合作风起云涌的时代潮流下，中国大陆已与20多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自贸协定，台湾没有参与其中，与香港、韩国、新加坡自由贸易协议覆盖率分别超过50%、70%和80%相比，台湾不到10%，这就意味着当竞争对手的产品在大部分市场上进行零关税出口时，台湾产品特别是中间产品却要负担高于竞争对手的高关税，致使台湾产品在全球市场中处于不利的竞争地位。亚洲“四小龙”中的其他三个经济体都与中国大陆签署了自由贸易协议，只有台湾与祖国大陆的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协商半途而废。台商为摆脱这种不利的竞争条件被迫转移投资，岛内投资因而不足，进而造成岛内失业人口上升、未失业人口薪资停滞，岛内消费因而渐弱，于是出口、投资、消费三驾马车都丧失了动力，台湾经济发展动能因此不足。可以运用多种指标证明以上判断，例如，代表产业贸易比较优势的出口竞争力指标“显示性比较优势(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RCA)”，即可比较分析两岸出口产业竞争力变化的特点：近年来台湾出口附加值多集中在最终产品，而祖国大陆出口附加值则多集中在中间产品，由此可见两岸因参与区域经济整合程度不同，对两岸投资环境及出口和消费动力的影响。

　　两岸投资环境的此消彼长也影响到两岸贸易与投资。一是两岸贸易依赖程度总体达到较高水平，但贸易增速下降，2016年出现负增长。台湾对祖国大陆的贸易和出口依赖度30多年来总体水平不断提升，按祖国大陆海关数据计算，2015年已经分别达到36.1%和50.4%，与1980年代台湾对美国的38.4%和48.8%的贸易和出口依赖度最高值相仿。遗憾的是，近十几年来两岸贸易增长率却总体呈现下降趋势，两岸贸易及台湾对祖国大陆出口的阶段年均增长率分别为：1981年到1995年是36.7%和44.7%，1996到2005年是18.7%和19.5%，2006到2015年是8.4%和14.3%，2015年分别同比下降4.9%及5.5%。据台湾海关统计，2016年1—11月台湾对祖国大陆与香港出口1013.4亿美元,同比减少2.1%(21.8亿美元)。

　　二是台湾到祖国大陆投资总体数额较高，但增速下滑明显，2016年继续负增长。自1991年台商赴祖国大陆投资“合法化”以来，台资在祖国大陆实际到资额基本稳定在20—40亿美元之间，增长率波动区间大体稳定在正负40%以内。祖国大陆是台湾最重要的境外投资目的地，台湾对祖国大陆投资(自1983年起)占其全部境外投资(自1952年起)的比重累计62%，2014年是57.4%，显示台商对祖国大陆投资的最高潮时期已过。与香港对内地投资约占其对外总投资的40%、新加坡对中国大陆投资约占30%、韩国对中国大陆投资约占20%的情况相比，台湾在祖国大陆的投资比重算是较高的。台商赴祖国大陆投资年均增长率衰退严重，1991—2000年为41%，2001—2010年为5%，2011—2015年为-7%。据台湾“投审会”统计，2016年1—10月，台商对祖国大陆投资件数同比减少31.88%(188件)，金额同比减少14.7%(74.4亿美元)。

　　改善台湾投资环境、提升台湾出口竞争力的最有效途径是积极参与区域经济整合，理想路线是先完成两岸经济整合，再共同参与区域经济整合。没有两岸经济整合也无法谈及共同参与亚太区域经济整合。遗憾的是，两岸经济整合过程因民进党当局破坏了两岸制度化协商的政治基础而被迫中断。两岸已经先后签署《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海峡两岸投资保护和促进协议》《海峡两岸海关合作协议》和《海峡两岸服务贸易协议》，还有《海峡两岸货物贸易协议》《海峡两岸争端解决协议》两项后续协议没有完成。没有完成签署和虽已签署但未生效的各项协议，原本将对两岸经济关系发展及台湾经济增长有重要的正面影响，由于民进党当局拒绝承认“九二共识”导致两岸“两会”商谈的中止和多项协议的停摆，台湾经济受到较大影响。

　　以两岸货贸协议为例，目前已经完成第12轮谈判和大部分条文协商但尚未完成签署，签署生效后台湾将有6700多项出口祖国大陆产品由目前平均高达8.9%的关税税率降为零关税，并且享有通关便捷优惠，对于提升台湾出口祖国大陆产品的竞争力将有极大帮助。现在这些产品在祖国大陆市场面对东南亚国家与韩国产品的激烈竞争，处境非常不利。祖国大陆与东盟的自由贸易协定(FTA)早已生效，2015年双方签署了自由贸易区升级协定，现有的中国—东盟自贸区零关税已经覆盖了双方90%—95%税目的产品，其余少量产品仅征收平均0.1%的关税，所有产品并享有通关便捷化措施。中韩自由贸易区自2015年底正式生效后，90%产品零关税，韩国在中国大陆的进口市场占有率迅速上升到11.3%，创造了新的历史记录。台湾产品在其最大的出口市场上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竞争压力。

　　蔡英文当局针对台湾经济困境开出的政策药方有两大主轴：“多元”和“创新”。“多元”就是要分散市场，降低对祖国大陆的市场依赖，“积极参与多边及双边经济合作及自由贸易谈判”，包括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等，并且，推动“新南向政策”，提升对外经济的格局及多元性，“告别以往过于依赖单一市场的现象”。“创新”就是要“优先推动五大创新研发计划，借着这些产业来重新塑造台湾的全球竞争力”。“新南向政策”不符合市场规律，无法替代两岸经济整合。因为东南亚在市场规模、投资环境、劳工素质、文化制度、地理距离等方面都不具有祖国大陆的优势。“五大创新研发计划”也同样离不开两岸经济合作。放弃利用祖国大陆的市场、资金和人才肯定不利于岛内企业的研发创新和转型升级，并且意味着失去两岸经贸为台湾提供的每年数百亿美元的巨额贸易顺差和大量投资及就业机会。

　　事实上，目前台湾对两岸经贸的政策限制是亚洲“四小龙”中最多的，这才是近些年台湾经济经常在亚洲“四小龙”中表现差的根本原因。贸易方面，台湾对祖国大陆以外地区允许自由进口货物占进口总货物项目数的99.2%，但允许祖国大陆自由进口货物只占进口总货物项目数的77.8%。投资方面，台湾对祖国大陆以外地区资金的开放投资项目比例达96%，而对祖国大陆资金的开放投资项目平均比例为66%；台湾对侨外资投资采负面表列，禁止或限制投资领域不超过40项，而对陆资仍采正面表列，禁止或限制投资领域约200项。亚洲其他经济体都没有像台湾这样严格限制与中国大陆经贸交流的做法。1990年代以前，美国是世界经济火车头，台美之间的政策限制远少于当今两岸，当时台湾经济表现是亚洲“四小龙”之首；近20多年，中国大陆对世界经济的拉动作用经常超过美国，台湾却因大量政策限制阻碍了自身经济与祖国大陆这个世界经济引擎的同步发展，抑制了台湾经济与祖国大陆经济的潜在高依赖度，导致经济增长率被积极与祖国大陆进行经济合作的其他亚洲“三小龙”超越。

　　展望2017年，台湾有机会摆脱经济低迷走向复苏。从外部景气周期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世界银行(World Bank)、环球透视(GI)等国际预测机构都认为2017年全球经济表现会优于2016年。从内部景气周期看，岛内经济此次景气周期(第14循环)从2014年10月的波峰到2016年3月的谷底，历时17个月，当前处于经济景气上升期。自2016下半年以来，景气对策信号连续3个月呈绿灯，且失业率降为3.99%，显示岛内经济正在持续回温。台湾能否把握机遇走出“闷”经济，关键仍在于能否处理好两岸关系，从而寻求融入区域经济整合的进程，提升产品出口竞争力，为经济增添新的动能。否则岛内消费与投资带动的经济复苏仍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最终还是走不出经济边缘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