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进党“九合一”选举在中台湾陷入胶着

　　目前，中台湾的台中、彰化执政权为民进党所掌握，南投县在国民党控制下。2017年11月，陈水扁曾点名彰化县等四县市是“2018年可能变天的重灾区”，当时选情尚稳定的台中市等三县市也可能会被蓝营夺回。如此看来，中台湾三县市，一个被国民党掌控，一个是“绿地变蓝天”的一级战区、一个是次级战区，民进党的选战并不好打。此前，民进党人也曾当选过中彰投三县市行政首长，却无一人连任成功，民进党希望台中市市长林佳龙、彰化县县长魏明谷能够打破魔咒。蔡英文将2018年选举辅选第一站选在南投县，既表明对中台湾的重视，也希望能取代苗栗以南国民党唯一一席县市长。出身南投县的国民党主席吴敦义很有自信地表示，“南投是我的家乡……就算蔡英文每周跑八天也没用”。

　　台中市林佳龙连任面临多重罩门

　　台中市是中台湾核心县市，近两次重大选举的投票率在七成左右，高于同期全台投票率，足见市民投票意愿之高、蓝绿动员之剧烈。依据2月底数据，台中市蓝绿支持度为47.1%：52.9%，蓝绿基本盘相距不大，战况十分激烈。2017年年代民调中心调查显示，林佳龙以36.1%的支持度微幅领先卢秀燕的35.1%，二者差距已在误差范围内。对比2017年11月和2018年2月亲绿媒体《美丽岛电子报》的调查可以发现，林佳龙从原本领先卢秀燕4%变为落后2%，尤其是在泛蓝、原台中市市民、50-69年龄层中有明显劣势。

　　对于林佳龙来说，连任之路上的第一个问题是内部不团结而对手至少表面团结。国民党初选阶段两位候选人展现出君子之争，并未如民进党的县市长选战那样刀刀见骨，而且最后两位候选人相差不大，败者尊重民调结果。泛绿阵营就惨烈得多，从泛绿阵营的民进党与“时代力量”、民进党内部来看均如此。台中市是民进党派系争斗最严重地区之一，“正国会”林佳龙最为忧心的是民进党区域民意代表全是新潮流系和亲新潮流系人马，林佳龙卸任后将会面临执政果实被新潮流系全盘接收的情况，新潮流系议员在市议会中还常常给林佳龙难堪，反而“时代力量”民意代表徐永明和洪慈庸更为亲近，两人也被列为“龙系”。徐永明与林佳龙都是台湾大学政治系毕业，林佳龙本支持徐永明参选台中市第八选区，对上新潮流系市议员谢志忠。无奈因为要比拼民调、力有不逮，徐永明最终放弃并加入“时代力量”成为不分区民意代表。林佳龙、徐永明都对新潮流系不满，而洪慈庸参选时总部主委就是林佳龙，地方上一致认为林佳龙辅选洪慈庸比辅选本党人马更为用力，林佳龙的爱将、新闻局局长卓冠廷后来与洪慈庸结为夫妻，因此徐永明、洪慈庸入列林佳龙嫡系。一份民调显示，台中市“时代力量”支持度超过10%，其中八成是民进党支持者。尽管支持者被挖走，林佳龙还是希望与“时代力量”合作，这与新潮流系观点大相径庭。

　　对于民进党来说，最低目标是保住台中市市长，最高目标是寻求议会过半。林佳龙毫无疑问追求的是“龙系过半”，要在“时代力量”加上“正国会”且排除新潮流系的基础上达成。徐永明曾表示，“时代力量”在台中市议员的布局，“都有与林佳龙沟通”。新潮流系在台中市的龙头是立法机构副负责人蔡其昌。蔡其昌曾公开喊话，民进党要以独立过半为目标，而且要摒除派系门户之见，但同时强调尊重林佳龙的意见，“市长才是真正主掌大局者”。民进党的派系之争已经公开化，“正国会”宁愿整合“时代力量”也不愿同新潮流系合作，在区域民意代表选战中更是有意忽视新潮流系，民进党团结一致打选战就更加困难了。

　　民进党的第二个选举罩门是火力发电导致的空气污染。民进党在野时期将“反核”当做神主牌，上台后发现台湾电力生产吃紧，又不能否定之前的主张，只好让燃煤发电满载运营、持续扩大规模。目前，台湾燃煤发电量占总发电量45.6%，2020年还将提高到50%以上，燃煤发电带来巨大的空气污染，随着燃煤使用量的增大还将更加严重。作为世界第二大燃煤发电厂，台中火力发电厂供应全台两成电力，二氧化碳排放量世界第一。民进党以“2025非核家园”断掉自己的后路，陷入“火力发电全开污染空气、限制火电就会限电”的怪圈。民众当然不能容忍断电，也不能容忍空气污染。对民进党来说，夏天要避免出现大停电、冬天要避免出现严重空气污染，只要出现一个就容易点燃民众怒火。尤为严重的是，选举定在11月，正是中台湾最容易遭受空气污染之时，空气将可能是“国民党最佳辅选员”。

　　为因应年底选举及“公投法”门槛下修，国民党中央决定发起“反对空气污染公投”和“反对核灾食品公投”，并由台中市市长候选人卢秀燕领衔“反空污公投”。很明显，国民党希望诉求民怨甚重的空气污染来打赢选战。空气污染是全民高度共识的话题，若能成案笃定通过。又由于民进党掌握全台、台中市执政权，国民党无须担心政治责任及反噬自身，假若成功拿下台中市执政权还可以在该议题上持续和民进党当局唱反调，博取更多选票。对于林佳龙来说尴尬的是，南投县县长林明溱可以批评台中火力发电厂“污染南投的好山好水”就拿到选票，作为台中市的父母官必须要能解决问题才算合格。他也得尊重民进党中央的能源决策，不可能实际上缩减台中火力发电厂的生煤使用量，否则他要为可能的大停电危机负责，也可能连累其他县市党籍候选人，更要为顶撞蔡英文而负起政治责任。如果不对台中火力发电厂的燃煤发电作出限制，就可能危及自己的选情，随着冬季临近将更加严重。林佳龙的选情已经陷入死循环，对民进党来说甚至可能是“台中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倒不如牺牲台中一域保全全台其他县市的胜利”，民进党要牺牲林佳龙还是全台湾，答案显而易见。

　　彰化县魏明谷民意支持度持续低迷

　　彰化县南边的浊水溪长期被视为蓝绿政治势力的分界，民进党人周清玉、翁金珠当选县长都是因为国民党分裂导致泛绿得利，后在国民党整合完备后败下阵来。魏明谷的施政满意度在中台湾垫底，在全台层面也属于后段班，获得提名乃是因为民进党遵循“现任优先”。1月9日，年代民调中心发布调查显示，国民党民意代表王惠美以35.89%的支持度赢过魏明谷的26.28%，令民进党非常忧心。彰化县的政党支持度推估约为蓝绿比50.2%：49.8%，首先需要各自整合己方势力，然后寻求中间选民支持，方能获得成功。

　　彰化县选举中，国民党、民进党都面临着党内整合问题。国民党第一选区民意代表王惠美登记参选时，第二、第三、第四选区前民意代表林沧敏、郑汝芬、萧景田陪同办理，展示大团结气氛。外界原本多认为国民党难以整合成功，故而非常意外。2014年选举时，第二选区林沧敏同副县长柯呈枋斗得你死我活，尽管林沧敏以微弱优势获得提名，但还是在全台反对国民党的大势下陷入苦战，更因县长卓伯源作壁上观而大败。卓伯源参加第四选区补选，区域席次换届选举中国民党再次出现分裂，蓝绿总席次从“蓝三绿一”翻转为“蓝一绿三”，王惠美成为台面上唯一的县长候选人。彰化县的红、白派系之争已经不明显，更为显著的是南彰化、北彰化的政治分野。王惠美出自北彰化，在南彰化政治实力不足；魏明谷出自南彰化，同样在北彰化缺乏根基。外界多认为选战的关键节点在于县政府所在地彰化市。彰化市选民结构蓝大于绿，2014年由于泛蓝分裂导致民进党籍邱建富当选。邱建富本欲参选本届县长，后被劝退，但同魏明谷的心结未解。魏明谷公开主张“取消乡镇市”，也被认为是冲着邱建富而来。尽管魏明谷在获得提名前公开为邱建富庆生，外界多认为二者貌合神离。民进党在全台层面存在着新潮流系与非新潮流系之争，出身新潮流系的魏明谷与其他派系的县议员和乡镇市长关系并不好，甚至有地方桩脚批评魏明谷“宁愿照顾国民党也不照顾自己人”。另一方面，魏明谷为了争取选票频频杠上民进党当局：当局要求整改农舍，彰化县选择柔化处理，甚至“合法化”部分农舍；全台电力供应吃紧，魏明谷不理会当局主管部门的意思，拒绝给发电企业核发执照，引发高层不满。魏明谷民调不佳，与彰化势力和民进党中央关系都不好，故而整合是个大问题。相对来说，王惠美面临的局面就容易很多。在南彰化拥有强大影响力的前民意代表郑汝芬、县议会议长谢典霖两位谢家代表人物公开力挺王惠美。南彰化另一前民意代表、在农会系统拥有很大影响力的萧景田与王惠美同是“二五金兰会”成员，也公开支持。整体来看，王惠美缺乏全县层级的选举经验，但可从南彰化其他派系借将；魏明谷则面临着自己与民进党当局民调不佳的窘境，又缺乏人和，短期内难有改善空间。

　　南投县民进党面临内讧压力

　　近两次政党倾向调查中，南投县的蓝绿认同度差距不大，台湾未来事件交易所推估甚至是50%：50%。另一方面，2005年以来的选战中，民进党除2016年大选拿下过半选票，其余得票皆在四成四以下。所有县长、区域民意代表席次皆为国民党所掌握，可以想见，泛绿阵营内讧是民进党屡战屡败的重大原因。亲绿势力曾在南投县执政8年，林宗男寻求连任时败给挑战者蔡煌琅，支持者埋怨蔡煌琅没有遵守“现任者优先”的潜规则。蔡煌琅多次挑战县长及区域民意代表也因林宗男支持者不愿力挺而提早落败。以2016年区域民意代表选战为例，拥有全台知名度的蔡煌琅故意绕开林宗男的故乡草屯镇，参选第二选区民意代表。外界原本以为上任不到一年的许淑华与老资格的蔡煌琅遇上，双方都有成功可能，开票结果却显示蔡煌琅大幅落后，有地方人物分析称，关键原因即在于林宗男支持者反辅选，甚至有人放出他“男女关系不清楚”“强买公家机关土地”，等等。国民党借力打力，打出一篇昔日林宗男批评蔡煌琅的文宣，重燃林宗男支持者的怒火，在泛绿分裂的情况下取得大胜。2014年时，李文忠以林宗男班底组建县长竞选团队，蔡煌琅全台辅选却唯独少回南投站台。李文忠缺少蔡煌琅的支持，也以5000多票小输给现任县长林明溱。

　　林宗男已于2010年逝世，接棒的李文忠现任台湾当局退伍军人部门副主管、远离南投政坛。2017年10月，蔡煌琅表示，“退出南投政坛”，并为此前未遵循“现任者优先”导致县长选举及此后选举民进党落败而道歉。在老将凋零之际，蔡英文点名草屯镇镇长洪国浩出战。选择洪国浩也可以避免重演南投县的“林蔡之争”，如果党中央协调得当，还可能获得林宗男接班人李文忠、蔡煌琅本人或者其子弟兵的站台力挺。洪国浩在民进党内渊源不深，反而能容易获得林宗男、蔡煌琅两大山头的认可。早在李文忠落选后，拿下七成选票连任的洪国浩就被视为民进党的唯一人选。洪国浩个性保守，在身份未明之前不太走出草屯镇跑选举，这就决定了他起跑比林明溱晚很多。对手林明溱勤跑乡里，即使是地广人稀的高山部落也不例外，就曾有少数民族老人感慨“从来不曾有县长来过这里”。林明溱的民调从全台县市长倒数五名跃升为前五名，甚至是中台湾县市首长第一，与他注重与基层选民“博感情”分不开。林明溱常常将县外人士来访交给副县长接待，自己则在全县范围走访，在县民中曝光度极高。

　　有意思的是，林明溱、洪国浩都曾在台湾省政府建设厅任职，公务员色彩浓重，有很大相似性，但林明溱只要与民进党当局唱反调就能得分，洪国浩不仅不能批评还要为当局政策辩护，至少要就关键议题表态，压力可想而知。面对民进党当局倒行逆施，林明溱带头对抗。南投县旅游业、工业受当局“一例一休”拖累严重，林明溱公开表示南投县将不执行“一例一休”，甚至串联各县市共同向当局施压；台湾电力供应紧张，行政部门要求公务机关下午一点到三点停用冷气，南投县也以“虐待公务员”为由拒绝执行。洪国浩面对的局势就复杂很多。蔡英文首场竞选造势活动选在原省政府所在地中兴新村，遭遇泛蓝群众普遍抗议，南投县动员过半警力维持治安，给当地民众生活带来很大不便。挟当局政治资源为政党造势所用，也被质疑“公器私用”。蔡英文远离选民、刺痛泛蓝的作风，很难不烧到洪国浩身上。随着蔡英文意识形态问题增多及执政绩效不佳情况继续发酵，洪国浩的包袱还将更重。另外，洪国浩在镇长任上砍掉不少临时聘任人员，虽然省下两千万元新台币费用，但也因此得罪不少头面人物。洪国浩不愿意与地方派系妥协，容易被地方势力抱团排挤，除非善于营销自己获得民众的认可，否则将会面临“地面票”与“空气票”双输的境地。从目前情况看来，洪国浩的宣传也没有做得很好。对手林明溱与吴敦义通力合作，保住了两席区域民意代表。在党主席和两席区域民意代表的帮助下，林明溱也可以更好地稳固基本盘。林明溱还是前台湾省主席林洋港的侄子，也是国民党主席吴敦义的爱将。林洋港在任上造福乡里、深孚众望，1996年“四强相争”时于南投县斩获四成六高票数。林洋港的弟弟林源朗也曾担任南投县县长，是2014年林明溱竞选县长的总部主委，老一辈南投人对林洋港兄弟的怀念将大幅度转投到林明溱身上，为其连任之路再添加持。

　　总而言之，中台湾地区是观察台湾“九合一”选举重要指标，若民进党在此遭遇挫败，可能引发一系列政治效应，导致民进党在整个地方选举中崩盘，并为台湾2020年大选带来巨大变数。